岁月煮茶，安然清欢

千杯茶之

舍不得吃的南瓜，和舍不得扔的青葙子，组成我案头的静物。

喜欢南瓜，秋天的硕果，故乡般的亲切，带给我一种极安稳妥贴的感觉。

喜欢青葙子，因为偶遇，因为唯一，也因为它独特的美感和野趣。

这几天，当我在书房做事时，偶尔，会听到极细小但又极清脆的声音，那是青葙子籽落的声音，它们从穗子上脱落，打到另外的穗子上，打在纸上，打在铁皮笔筒上，打在桌面上，叩击的声音，极细微但又极清脆的声音。

不曾听过这种声音的人，不知道它的妙处。

我每每听到，是会微笑的。

那是一粒粒熟到极致的种子，循着命运，开始自己的下一程去了。

这几天，我每天早上都会把花瓶周围的桌面扫一扫，将那些籽粒收拢到一处，有些装在花瓶里，有些夹在了书本中，有些被我扫到垃圾筒里，有些沾附在了抹布上，有些落到我房间地板的缝隙里……

数以万千计的种子，每一粒都会有它们的宿命。

而现在，我且静听籽落的声音。

这声音，何其细小，但又何其清脆。

然后想起很多年前，我曾听到的钧窑开片的声音。

当时，有人送来一对钧窑花瓶，放在客厅里。

夜深人静时，睡在卧室床上的我会听到客厅里花瓶发出的劈叭声，如爆炸，如裂帛，也如弦音，但是极其细微，却又极其清晰，划破空气，传到我的耳朵里。有的时候只响那么几下，有的时候会密集地响好长时间。

这一切发生在花瓶的内部。

送花瓶的人事先告诉我，钧窑的独特之一，是会不断地变化，从而在釉面上呈现像冰片一样不规则的裂纹，但其实釉面最外层仍然光滑完整，这个形成裂纹的过程，叫"开片"。根本原因在于釉内过高的硅量和胎釉的膨胀系数不同，出窑后一遇冷却便出现开裂。

釉面开裂，在陶器上本是致命的缺陷，而在钧窑作品中，却形成独特的美感，古朴雅致。而且开片会持续六十年，所以裂纹会一直在变化，谁也无法设计它们，裂纹最终的形状皆因造化所致。

幸运的是，我曾经看到过开片形成的花纹，也曾经听到过开片的声音。

而此时，青葙子洒落的声音，与之何等相似。万千颗青葙子命运的走向，也与那些花纹何其相似。

一样的细微，一样的清脆，一样的不可预期，却最终达至完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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