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河如带,浪花飞白,茫茫芦荡,鸥鹭飞鸣,在这片不缺少留白的广袤的空间里,声音、光影、欲念稍纵即逝。被时光切割的记忆,譬如历史,譬如昨天,常常在想象中嫣然成忽明忽暗的花朵。而当有一天,生活中被称为历史的东西,突然被真实触摸,所有的关乎铭记、乡愁、缺憾、迷失都在瞬间豁然开朗。

一俗而不俗

踏进辽河湿地的人,踏进有丹顶鹤飞舞的鹤乡的人,都会情不自禁的惊叹:历经几百年时光的搓洗,这里的住民已然今非昔比,在多元化的时光空间站,乡间民宿,像激情小鸟张开了翅膀,莅临街头巷陌,恍如隔世的尘烟里列布的一粒粒棋子,与时间、空间对弈。其实,作为一片农人赖以生存的土壤,乡俗了了,又岂是时间能剪得断的!

乡俗,是农家的灵肉,是土地的魂魄。斜阳草树、屋舍坑塘、田园水车是中国式乡村亘古不变的诗意画面,辽河口的民宿好就好在决不会改变乡俗。篱笆围栏、菊花院落、瓜田李下,是无论走到哪里的游子都梦萦魂牵的俗物,俗的是记忆,土的是留恋。不论是回乡探亲访友,还是风尘仆仆的异乡游客,宛转到这些棋盘一样的小村落,便会被扑面而来的质朴亲切的乡俗包围,乡间俗物尽在:有沟、有渠、有桥,有水,有路、有花,眼目所及之处,村在田间,树在村中,屋在树下,园在屋外,桃花飞燕,细雨荷塘,西风黄叶,白雪银装,怎一个俗字了得。

沉溺最是故乡,此刻停下车子或留住脚步,不必知道身在哪里,只将一颗紧张、疲倦、悬浮的心,慢下来,放下来,透彻的感知一次人间烟火。

大俗方显大雅,乡间民宿的不俗就潜藏在这些俗物之中,仿佛每一点上都有一处神来之笔,恰似巧媳妇脸颊上的胭脂,半羞半涩,让人怦然心动。笔直的道路,垂柳拂街,在今天的乡村已是随处可见,但长柳之下偏掇出一条曲曲幽深的篱笆回廊,“采菊东篱下”的悠然之态顿时异常灵动。深深的庭院,单一的植种果蔬,自然乏味了些,种几垄矮葵,架几株葡萄,高低俯仰,疏密错落,再配上栅栏外的几株吹着喇叭的牵牛花,优雅的诗韵便浮动其间。短墙上钳着的一截枯木,轩窗上爬过的一株软藤,爬上架的葫芦,丝瓜、蛇豆形状各异,参差摇络,春夏的浓墨重彩,秋冬的枯藤疏影,生命中的简单、繁复、覆灭、重生,思绪在粗简的乡韵里慢慢的缠绕,袅袅升腾。

纵然是流水淙淙,时间久了也不免会生出单调情愫,索性安置几只草编的青蛙、荷叶,鱼戏莲叶的情趣油然而生。站在角落里的一片水塘,几杆芦苇静静垂立,细心的设计者绝不会忍心它们寂寞的打发时光,一部仿古的老水车,最解这份远古的情怀,踏着潺潺水声,天地合一,氤氲着无垠与豁达。

这份豁达与无垠于乡村、于情怀是根也是真,这是土地的震撼,站在这博大雄壮面前,刹那间魂归故里的肃穆与敬畏滋生心底。打开了尘封的记忆,仿佛昨日重现,仿佛身在远途,眼前一望无际的土地,一望无际的辽阔,一望无际的爱,在俗与不俗之际绰约了永不凋谢的风景。顺应自然,植根乡韵,今日的乡村竟美得如此超凡脱俗,乡下人竟生活得如此潇洒、任性。

二媚而不媚

乡村的天空总显得那么明媚,显得那么天高云淡。需一个晴朗的日子,站在村头瞭望,色彩艳丽,层次分明,整个村子都被包裹在透明的光影之中。

仰头,天空蓝得澄澈,蓝得要命,白墙灰瓦的江南色调放在粗犷豪放的北方,略显清瘦,偏偏屋顶的斜坡又做得大气、俊俏,如同古典女子翘起的发髻,将端庄妩媚插入鬓角。临街的房舍,山墙上总要画上一幅幅图画,给村子披上不薄不厚的灵秀。或许不够生动,但总有沾满刺绣的故事,不经意刺痛你的心。乡间用色并不铺张,无论是水墨皴成的思归图,还是贝壳贴制的牧牛犁耕图,淡淡的水墨,浅浅的草色,像往返于现实与远古的祈愿。一种久违的激动让人翻卷起内心或深或浅的亢奋。

民宿大多是本村的招牌建筑,从庭院到室内,从布景到设色,也雍容也雅致。无论是哪一家,红灯笼是不可或缺的,暖暖的照着,照得每一位游客都能感觉到这灯笼是专为他的到来而亮的,不觉间心也亮了。但这红灯笼并非大得夸张,它以能装得下思念、留恋的大小挂在门口,一串串的挂在回廊,取义福寿长流。室内光纤、电子屏、燃气、汤池、咖啡、红酒……颇具星级酒店的雍容、阔绰。但未及打开臃肿的浮躁,墙壁上的苇画,角落里的泥塑根雕,蒲团草鞋,窗外的石子路,木秋千就会恰到好处的提醒你,村庄与自然融合,妩媚而不妖媚。

坐在院中,背景是蓝天碧野,亦或一池黄昏,满河星光,心就在辽阔的天宇间渐渐的回归、缩小、沉静……

三幻而不幻

村庄里的人大抵也都和村庄的名字一样倔强、坚韧。大堡子、新立、平一、石庙子……都有它独特的经历和过往。十九世纪末,沟营铁路上的小火车载着外强的侵略、强取豪夺打身边呼啸而过,洒下一地心酸。可就是砸不碎村民世代幻而不幻的梦。凭他们勤劳的双手垦荒、渔猎、农耕、稻作,至纯至简,生活风格至今不变。

民宿就是他们的标志,不临摹,不复制,因地制宜,尽可能地留住那一脉浓郁的乡愁。

曾经怀抱着“民以食为天”的粮仓是农人眼里的神,而今却只见青天不见仓;曾经潮汐里飘摇的渔雁,而今只见鱼雁不见船,曾经是刀耕火种的耕农,而今耕田犹在,却不见锹铲钩镰;曾经这些农人心中神祗,生命里的光芒,棹着时空里的风沙,渐行渐远,或许只有岁月能听得到它们飘渺的呜咽。这是农人心里的痛,该以怎样的缅怀才能拯救生活的初衷?或许,刻着地域符号的民宿圆了村民一个长长的梦。

一个群落的谷仓民宿绝地而起,凭你坦而荡之的去住,去回味,去体会一粒稻谷的重量;一条街的鱼镇民宿可以真真实实的,让你活成浪花里的一条鱼,不问季节的变迁,去追寻千年的赶海梦;可以敲起杖鼓,任宽大的裙袂恣意飞扬,体会跨国民族在异国他乡彻底摒弃局促惶恐之后的惬意;可以走进满眼沧桑的老屋,不加遮掩的原色过梁、房檩,装满故事的一坛一罐,一把陈年的老木椅,一个废弃的破马槽,插几簇野花,栽几杆芦苇,不惮鄙陋的自然之态,融合本真的乡俗野趣,不是幻觉,不是时光倒流,片刻的静止,才好锐意前行。

除却素朴、除却回味,当然还可以融进现代的浪漫。

书斋、茶吧,太极、道法,国字号的文化元素,不为参禅通悟,只为朴素、清新、优雅的品味给心灵一方安静的栖息之所。之后,心安了、胸宽了、人和了。一切皆融于得意与忘言之中。争而非争,在于做;梦而非梦,在于理念。呈田园之乐,撷自然之趣;享泥土之香,回本真之心,待回头,秋光悦心,天蓝地黄,一片灿烂。

乡间的民宿是四季皆宜的画卷,这幅画有更大的留白给你,你来,你就是画的主人。你来,就会懂得理解与融入的真谛。

简单就是最快乐的。只需你背上包裹,不管走多远的路,这里永远有一盏灯为你亮着,有家的感觉,心就不会漂泊,就不会遥远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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